七夜與花
大綱
身為說書人的塔瑪莎,將在七個夜晚中述說七個不同的故事。
究竟爺爺與口中的孩子是什麼樣的關係?
七夜故事與花又有什麼樣的牽絆?
當故事交織譜成的樂曲,七夜的結束也象徵著事實的浮現...
楔子
小小的閣樓裡本是堆放雜物的儲藏間,如今卻成了塔瑪莎的暫時住所,各種整理有條有序的雜物一一被分類成了幾箱收納著,讓閣樓不至於太雜亂,塔瑪莎也有空間能伸展。
大約2日前,身為說書人的塔瑪莎收到緊急任務,在鎮上有位高齡96歲的爺爺知道自己不久於世,渴望在生命走到盡頭前能聽到感人的故事。
善良的塔瑪莎義無反顧的接下了任務,來到奶奶家後便被奶奶請到閣樓中作客的同時,爲自己的孩子講故事。
不應該是爺爺聽故事嗎?塔瑪莎一臉不解的望著眼前的"孩子",他甚至連人都不是!
一個大約60公分高,稚嫩的臉龐沒有任何縫線痕跡,戴著小花帽的褐髮碧眼長捲髮娃娃端坐在爺爺特地準備的小木椅上,淺淺的笑容帶點幾絲溫柔。爺爺同時為她準備了品茗桌,上面擺放了玩具茶杯與甜點,好不精緻。
爺爺向塔瑪莎說明並交代了事項後便離去了。
「這七天中,每晚必須向孩子講述一個故事,能讓孩子感動到流淚的故事,隔天你會收到一朵花,那是孩子感謝你而贈與的禮物,你要心存感激的收下。」
塔瑪莎側跪坐在地,面向眼前的娃娃:「孩子,今晚我想向你講述一個關於 的故事⋯⋯」
第一夜_旅人與男孩
在月黑風高的夜晚,一位衣衫襤褸披著斗篷的旅人拖著沈重的步伐,朝向一座小鎮而去,期望能向哪戶人家求到一口水,一口飯。
事實上,這是他經過的第三個村子了,前兩個村子一瞧見他的模樣便知他是幾個月前剛從監獄大牢出來的殺人犯,儘管他低聲下氣,又是鞠躬又是磕頭,仍沒有人願意出手,甚至拿著掃把追著跑,他像是過街老鼠般,走到哪都挨打、挨罵。
「是殺人犯喲~殺人犯來了喲~他一雙手掐著老母親的脖子喲~老母親喘不過氣喲~老母親斷氣了喲~」早晨經過的村子內,麻雀高歌著。
到了夜晚,換夜鶯交班,他們高歌著:「是殺人犯喲~殺人犯來了喲~他一雙手掐著老母親的脖子喲~老母親喘不過氣喲~老母親斷氣了喲~」深怕無人知曉般奮力演奏著。
旅人早已累到一說話便氣喘吁吁,更沒有力氣用手揮趕嘈雜刺耳的諷刺歌聲了。
「我只想喝一口水、再吃一口飯,請別再唱了。」旅人唉聲懇求著。
但調皮的夜鶯又怎麼聽得下去?他們無限循環著樂曲「是殺人犯喲~殺人犯來了喲~他一雙手掐著老母親的脖子喲~⋯⋯是殺人犯喲~⋯⋯」
旅人雖自知機會渺茫,仍舊嘗試敲響村子內各家各戶的門鈴。
「叮。」第一戶人家沒有出來開門,女主人在屋內用大嗓門喊著:「你這個殺人犯,趕緊滾出村子吧!這裡可不歡迎你!」
「叮。」第二戶人家一聽到門鈴聲響起,便馬上將屋內所有的燈熄滅了,連個人影兒都見不著。
「叮。」第三戶人家同樣沒有回應,但在幾分鐘後在窗邊放了瓶水。
旅人詫異中帶著無限感激,激動的淚水潸然落下,他趕緊一口灌盡後,用手順過茂密而雜亂的鬍子,擦拭嘴角的水滴再將其舔回嘴裡,每一口水都是珍貴的能量來源。
「真的⋯十分感激!我經過的前兩個村子都視我為殺人犯不肯施捨予我,甚至拿掃把瘋狂打我,我⋯知道自己做了不可挽回之事,也不奢望能得到原諒,但您卻願意在深知我所作所為的情況下施捨予我,倘若我未來有機會回到原本的生活,定會加倍回報的!我可否⋯再向您索要一口飯呢?」
屋內遲遲未有回應,旅人輕聲嘆了口氣,再次深深鞠躬:「還是十分感激您今日的大恩大德,那我便不再打擾您了,祝您有個愉悅的夜晚。」
臨走前旅人再度回過身赫然發現窗戶打開了一小縫,窗邊的人影若隱若現,輕聲說道:「你可以到附近的山林裡,那裡或許會有你想要的。」語畢便關上了窗子,不再有聲響。
旅人雖有些疑惑,仍舊抱著一絲希望邁出步伐走向山林,嘈雜的夜鶯不再鳴唱,蟬兒亦不再高歌,四周靜謐的像是沒有生物的存在,只有徐徐涼風彿過旅人疲憊的臉龐。
「噠噠⋯」如腳步聲般逐漸朝他靠近的聲響令旅人頓時清醒,夜半十分還會待在山林裡的,莫不是熊吧?
還沒能為自己訴諸,便要死在這山林了嗎?也好⋯至少不用再為此事煩憂懼怕了⋯。心無雜念的旅人闔上雙眼,準備好接受這一切,卻為聽到動物吼叫的聲音,也並未感覺到自己有受到傷害。
旅人緩慢地張開一隻眼睛,眼前佇立著穿著破爛不堪的小孩,小孩眨了眨眼,旅人則吃驚的撐大眼睛。
「夜晚的山林好冷呀,我需要你的斗篷,給我好嗎?」
旅人起初是不干願的,身上這件斗篷是家人一針一線用心縫紉而成的,質感雖稱不上高級,至少也能禦寒。但再看向小男孩,男孩身上只穿著由幾件破布縫縫補補而成的另一件勉強稱得上服飾的破舊衣服。
「⋯好吧,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旅人脫下斗篷,並交給了男孩。
男孩頭一撇,打量著旅人的衣著。「我看你那雙鞋也挺好看的,不如跟我的交換吧?我這雙雖然破舊,但挺耐走的。」
旅人懷疑的看向男孩腳上穿的鞋,何止破舊,根本是有歷史年代的草鞋!如今連雨鞋都出現了的時代,到底哪來的人會穿著草鞋呢?
這次旅人思索了許久,遲遲沒有給予答覆,他實在找不到交換鞋子的理由,穿在腳上這雙是母親縫製的不說,穿著草鞋走在路上⋯怕不是要笑掉別人的大牙吧?況且還有尺寸的問題呀!
見旅人未反應,男孩又開口說道:「反正你以後還會再換鞋,我生活在這裡出不去,不如就讓我穿著那雙鞋吧?尺寸倒是不用擔心,反正咱倆尺寸差不多的。」
旅人左想右想,這交易著實不划算,但看著在山林裡獨自生活的小男孩只穿著草鞋實在於心不忍。「好吧好吧,那就交換吧。」
本以為草鞋尺寸會太小,但旅人一穿上,簡直像是量身訂做的鞋款般出奇的合腳,旅人不再心裡抱怨了。
男孩繼續盯著旅人:「你那是木造紙飛機嗎?我恰巧缺了一個玩具,就讓給我吧!」還未反應過來,男孩已經一把抓過飛機想搶過來,旅人情急之下抓住飛機的另一角,想奪回所有權。
「我這木造飛機很珍貴的,不能給⋯不能,我可以給你其他東西,唯獨這飛機你別搶啊!別⋯」話還未講完,在相互拉扯間,木造飛機的機翼被扯斷,小男孩也因反作用力往後踉蹌,直接往後倒了下去,旅人見男孩身後有塊大石頭,想也不想的拉過小男孩,將自身當作肉墊緩衝撞擊。
「嗚呃⋯」旅人狼狽的坐起身,看著毫髮無損的男孩便放下心了。
「你果然不是有意的吧?」男孩突來的問題搞得旅人不知作何回答,他疑惑的望著小男孩,手中握著飛機的殘骸。
「我說你母親的事,人人都說你是殺人犯,那些很吵的麻雀跟夜鶯也在吱喳議論著你。你怎麼不跟他們說呢?說你是因為看不下去年邁的母親忍受著各種疾病纏身,總在半夜因疼痛反覆驚醒,又時常呼吸困難、心悸。」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旅人詫異的望著眼前衣服不再破爛的男孩,此刻他的衣著逐漸化為草綠色的高貴服飾。
「你如果是有意要殺她,鐵定是恨極了她,然每當我向你索要你家人為你所縫製的衣物時,你是依依不捨的,最後卻還是選擇退讓,這代表你是一個極具愛心的人,如此有愛之人又怎會對母親下毒手?再者,你將母親送你的生日禮物視之珍寶,卻在爭執中優先保護了我,你既捨不得我受傷,又怎會捨得你母親痛苦?」
「但我不懂的是,你既然是為母親著想,又為何不像剛才死命守護重要物件般,大聲告予大眾你的殺人緣由?」
旅人手中的木造飛機此刻已經恢復原狀,他詫異的望著男孩,半晌說不出話,直至男孩完整分析他的所有作為。「我⋯我並不能否認自己殺了母親這個事實,世人的說法和看法與我無關,至少我母親能早些脫離痛苦,這樣便足矣。」
「可你母親可不這麼想,她跟我說,希望自己能走的無憂無慮,而你,就是她最大的牽掛,既然你能大聲喊叫跟我搶飛機,下次也用吼的方式把事實告訴大眾吧?」
「你⋯你究竟是誰?」旅人疑惑的詢問著。
「我是誰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最需要的從來就不是水跟食物吧」男孩憑空變出了一碗熱騰騰的飯菜。「你需要的是一句:辛苦了,孩子。該放下重擔了⋯」
男孩親吻著大口享用飯菜,淚水鼻水交織著的旅人,旅人在被親吻後便沉沉睡去⋯
「好了,該恢復這世界的秩序了」男孩一響指,四周的氣氛逐漸明朗,朝陽緩緩升起,麻雀與夜鶯們傾巢而出,齊聲高歌著:「是善良的孩子喲~是貼心的孩子喲~母親的愛永遠存在喲~⋯」
接著,男孩的身影消逝在山林中,留下泛著淡淡微笑的旅人,及身旁淡淡的,親吻著旅人的母親的身影⋯
第二夜_鬱金香的訣別
喧鬧的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間叫賣聲此起彼落,不乏有各式各樣的攤位,而這之中最為知名的攤位是賣鐘錶的小舖,並非其鐘錶的外觀有多新奇,而是因為店長是位雙眼失明的女孩。
女孩幼時的一場車禍造就了臉上的傷疤與永久性的失明,更令人悲傷的是,女孩的父母在那場車禍與她訣別了。
孤苦伶仃的她隻身一人來到此地學習技藝,即使只能靠技藝討口飯吃,也總比什麼都不做在原地乞討來得好些。
所幸鐘錶行老闆看著女孩勤勞能幹,便收留她為徒弟,幾年來的刻苦勤學,練就了一身製錶與修錶的技術。
轉眼間女孩已亭亭玉立,更是掌握高超的知識與技藝,老闆也相信女孩能獨當一面便放心的將店長之位交予她了。
說來奇怪,日常中前來一觀女孩美貌的客人不少,但最近總有位客人每日拿著不同的錶要修理,身為視障的女孩聽力本就較常人更為突出,客人身上所散發的淡淡古龍水香味更是令女孩記憶深刻。
起初兩人只是談論與鐘錶相關的話題,在每日的接觸後,客人逐漸會與女孩分享生活中發生的瑣事,工作上,交際上⋯⋯等。
未曾接觸過外界的女孩自是聽得"津津有味",對於外界充滿了好奇心的她,此生最大的願望是重新看見這世界的色彩與美好,想當然爾,是永遠無法完成的夢想。
「倘若有機會,我希望能帶著妳去旅行,讓妳看遍這世間的壯麗景色,吃遍這世界的美味料理,妳說,佛羅倫斯與維也納哪兒好呢?」客人此番舉動像極了對待心愛之人。
未曾享受過男女之戀的女孩自是小鹿亂撞,撫著正極速跳動的心跳淺淺笑著回道:「但我看不到這世界的景色,你即使帶著我去旅行也是可惜了機票呢,況且⋯我也沒有離開這間店的理由,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帶你去旅遊的,請妳等著我的好消息!」客人輕吻著女孩的手背以示誠意。
女孩羞澀的轉過頭「那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吧。」言語中掩藏不住的興奮之情牽動著內心。
但那位客人自從許下承諾後便再也沒有來過,就這樣過了幾週。
女孩從欣喜轉為沮喪,從沮喪轉為無奈,本來每日都準是站在店門口等待著客人的身影,卻總是等了個寂寞,換來了失落。
也許是有什麼事要忙吧?女孩總如此慰藉著自己。
鐘錶店隔壁是間水果攤,水果攤老闆育有一男一女,兩人年紀與女孩相仿,幼時便時常玩在一起,關係十分親近。
今日男孩突地衝了進來,門口風鈴叮鈴作響,女孩確認過男孩身上的味道後,難掩失落的撇過頭。
「妳不會還在等那傢伙吧?就之前常來的那個客人。」
女孩不語。
「唉,我跟你說,你別等了,你知道嗎,我上次在找東西剛好翻到舊報紙,才看到他就是當年害你父母雙雙過世的殺人兇手的孩子!就算長大後臉型會變,他臉上的胎記我是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這是多麼晴天霹靂的消息呀!女孩不敢置信的捂著嘴。「不⋯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手卻無法克制的顫抖著。
「我騙你這個做什麼?你要是不信不如問問有看過他的人,再拿報紙去比對吧。總之你要小心點,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回來報仇什麼的⋯有問題記得來找我們呀!」
女孩遲遲無法冷靜,她無法相信殺害她父母的兇手的小孩竟離她如此近,她卻毫無察覺,甚至與他有說有笑的渡過了好幾天,最可恨的是她居然對他動心了!
「⋯父親,母親,我對不起你們⋯」女孩顫抖的雙手交握著,她不該,更不能再放更多心思了⋯
但命運總來得太剛好,得知真相的沒幾日,那位客人再次來到店裡了。他語帶興奮的向女孩分享:「我們可以出去旅遊了!我已經替你向老闆說好了,我們一起去佛羅倫斯吧!我一直想讓你體驗站在百花教堂上享受清風徐徐的感覺,想帶你吃遍佛羅倫斯的美食,或是站在河畔邊聽著海風譜成的樂章。」
見女孩未應答,客人以為女孩對於等待時間十分不滿。「對於讓你長時間的等待,我感到十分抱歉。因為一些原因,我直到最近才有空向公司提出請假,倘若你是因為這件事生氣的話,我真的深感抱歉。」
女孩眼角泛淚,卻又不敢落淚,只得努力背對著客人向天空望去,期望止住淚水。
「沒什麼,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要跟你去旅遊的⋯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
客人錯愕的望著女孩:「我是不是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錯事呢?請一定要告訴我,給我點時間改進吧!」
「⋯你還不懂嗎?我們之間是沒可能的!就算過了幾年,幾十年亦然!我們就到此為止吧!往後的日子,你有你的公司生涯,我有我的鐘錶人生,我們就此回到陌生人的關係吧。」
冷漠的話語不知涵蓋了多少無奈與悲愴,但沒有解釋的拒絕只會令客人更加不解。
「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為什麼短短幾週就變調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得告訴我呀!」
女孩搖了搖頭,回到座位坐下:「你走吧。」
這是女孩對客人說的最後一句話,逐客令。而這也是女孩最後一次見到客人。
得知客人噩耗時,女孩並未露出悲傷之情,像是哀悼一位陌生人的逝世那般,遵循著儀禮,僅僅是遵循儀禮。
「恕我多嘴了,你便是那位鐘錶行的店長女孩吧?」
女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回身看轉向陌生女子。
「你別怕,我是他姊姊。他向我提過許多關於你的事情,在認識你之前,他便已是癌症末期,在和你談話時,是他此生最快樂的幸福時光。謝謝你。他去世前曾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還有這封信件,我想這該轉交予你。」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個為什麼?也不斷的找尋任何的可能,當朋友告訴我這件事時,我實在是哀莫大於訝異,我知道⋯對你來說我就像你心頭那根刺,無法拔除的痛、無法抹滅的傷,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你,我所剩餘的時間不多了,我只想告訴你,無論如何,我愛妳的心從未改變過,從第一次與妳想談,我便知道自己將義無反顧地愛上妳,我在死後也會將全身器官捐贈出去,希望這能彌補一點我父親所釀下的罪行,我愛妳,非常非常愛,不求妳的原諒,但請妳一定要幸福,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聽著水果攤男孩為女孩唸出的客人留下的最後念想-信件, 信件的底處便有一朵,紫色鬱金香-忠貞的愛。
女孩再也克制不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開來,即便痛哭失聲也無法挽回錯過的愛情。
那場錯誤的舉動造成了一家人的分離,可錯的人從來就不是無辜的犯罪者親人,其實她從沒怨怪過他,只是女孩無法忍受原諒他的自己,而客人從頭到尾對她的愛是如此強烈而忠貞,她卻錯過了他,永遠地錯過了這段悲淒的愛情⋯。
第三夜_ 梔子與真相(上)
位於大西洋海上的布里歐鄉是一座四面環海的小島,全島面積約7.2平方公里,是個人口總數約一萬多的熱鬧海島。
相傳於每年三月中的煙火節身著暗系服飾,手戴梔子花瓣製成的手鍊至海島東方海灘,便有機會一睹傳說中的人魚,雖說至今為止尚未有任何真實案例,也僅有幾張糊到無法辨別是否為人魚的照片,不少觀光客一到煙花節便躍躍欲試。
「你別傻啦~要真那麼容易遇到大家早就都看過了,這世界怎麼可能有人魚啊?頂多是儒艮吧。」
「說到底,只是島上的噱頭吧?」
「我也覺得,那些會照傳說穿著佩戴的人,大多是外來觀光客不是?本地人都沒看過了,也輪不到觀光客啦。」
「可是不是有拍到照片嗎?新聞有播耶。」
「那種難以辨別的照片根本沒有可信度啦。」
教室內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爭論者人魚的存在與否。
唯有教室角落的男孩,從頭到尾不發一語,他托著腮,將鉛筆放在嘟起的小嘴上把玩著。
「欸對了,你爸不是從事海業的嗎?怎麼樣,有沒有掛啊?」
終於,眾人將焦點轉向男孩,聽說男孩父親從事海業已數年,自是對海洋的知識更加熟練,若真有人魚也必定會先於其他非從事海業的人看到。
「我爸只是在海邊進行作業,又不像遠洋漁業那種可以邊作業邊深入調查~話說,人魚如果出現在岸邊,怕是要擱淺了吧?」
這段話倒是惹得眾人竊笑著,確實有理。
「欸不過說真的,什麼要穿深色系衣服,手戴梔子花手鍊,這到底是哪傳出來的呀?以前完全沒聽說過啊,是後來才莫名在網站上火熱起來,再紅回本島的。政府會做這種隨意造謠之事嗎?」
「唉,就說說不定是鄉長為了推廣觀光的噱頭吧,反正有緣就見得到,無緣穿再像也沒用唄~」
上課鐘聲響起,適才出去玩耍的同學們魚貫而入,談話也告一段落。男孩依舊托著腮,雙眼盯著黑板,心思卻早已躍出教室了。
事實上,在前幾個月的某個夜晚,他趁家人熟睡時偷跑出去夜遊,確實看到了類似魚鰭形狀的東西在海上載浮載沉,隨著海波的飄移,他看到了飄逸長髮,在月色照耀下特別顯眼。
對方也意識到男孩的存在了,她羞赧的將尾鰭蜷縮起來,用那修長纖細的手指捂住臉龐,想躲入海中。
「等等!請妳別走,我⋯我不會傷害妳的!」男孩無法止住內心的激昂,卻也不敢動作太大,深怕將海中的女孩嚇走。
殊不知在這四周圍靜謐的夜晚中,連腳步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甭說男孩因緊張而放大的嗓門了。
女孩是半羞赧半疑惑的輕輕探出水面的,放下那因緊張顫抖的雙手。她聽不懂男孩使用的語言,但從男孩的肢體動作看出了男孩的不知所措,看著半斤八兩的兩人,不覺莞爾。
女孩不再閃躲,男孩也緩步走入海洋,直至海水淹沒胸膛。
「呃⋯那個,謝謝你沒有游走,我太興奮了那個,第一次親眼見到人魚,還是個大美人兒,我這⋯」男孩邊指手畫腳邊結巴的敘述著,深怕女孩看不懂。
女孩也確實聽不懂男孩所敘述之事,光看著男孩靈活的雙手動來動去就增添不少樂趣了,倒也不在意對方究竟說了什麼。
「啊我真傻,應該先問妳名字的。」男孩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女孩。女孩這次看懂了,但她並未開口,只是先將手指放在男孩的唇上,再輕觸自己的唇。
"萍水相逢,無需自報家門"
男孩望進女孩那帶著幾絲悵惘的雙眸,愈是想看進女孩的心房,便愈似有股漩渦將其拉入深無止盡的黑洞。他隱約覺得女孩心中藏了心事,卻又不知從何問起,語言的隔閡令他無法暢意交談。
女孩用手比了個五字,在男孩還未理解意義,甚至還未清醒過來前,便一躍而入消失在月光沐浴的海中。
「五⋯到底是什麼意思?五月?五人?五⋯哎呀好煩呀!」
「你在說什麼呀?」鄰桌聽見男孩自言自語的聲音,好奇問道。
「恩⋯就我有個朋友吧、喜歡搞神秘,對我比了個五,我現在在想五有哪些意思。」男孩隨意編織了個故事。
「五嗎⋯你說到這我倒是想起來了,上上月五號不是有辦為期五日布里歐杯鐵人三項嗎?」
男孩細思回想,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但這跟那有什麼關係?」
「哦⋯我只是突然想到啦,因為那時候新聞爆蠻大的,我記得有個選手傷得蠻重的,游泳項目的選手,不知道後來有沒有救回來。」
「後面的安靜點,現在在上課。」老師的提醒讓教室瞬間靜默。
兩人沒有再開口,男孩若有所思的轉向窗外,游泳選手重傷⋯五⋯